06-重合Exist

 

心が、ざわついて、いる。

 

  樹林搖曳,鬱鬱蔥蔥。

  從那中間憑空地出現了一個人影,那是梅莉曾經在夢中──不是,在幻想鄉見過的。

  那人婀娜有致地從林間步出,手執白色洋傘,在傘影下仍然難掩奪目的一頭及腰長金色捲髮,雪白柔荑持扇似含羞般遮住小臉,裹在神秘的紫色長裙下的是一身玲瓏有致的身段,本應是場美景,但梅莉那失神的視線一接觸到她的眼神,四周的空氣一瞬間凍結了一般。

  那是一雙無比冷漠,卻又無比銳利的眼瞳。

  「……是妳。」

  女子正是她在夢中見過,且也是在夢裡唯一看過她容顏的人,對梅莉來說,她算得上是熟悉,卻其實又沒說過甚麼話。

  女子聽見癱坐在地上的梅莉的低語,但她未有作任何反應,仍然只是佇立在樹影下,梅莉只能用右手撐著地上,愣然地與她對視。微風鑽過她的衣裙,金髮與裙擺在風中優雅地舞動……同樣都是金髮,自己的金髮與她與魔理沙兩人比起為何如此失色呢?梅莉心想道。

 

  「……我有這麼個假設:可能她對妳每次的闖入都心知肚明,但妳這次去的那個『森林』……」

 

  蓮子的話在這時躍入她腦中,心中傳來一陣酸楚。

  「妳認識我嗎……?」她向女子問道,女子站在樹下的身影看起來既美又詭異。

  女子聽到她的話,眼中仍未見任何神情,然而她收起了手中的扇,露出的唇是鮮艷的血紅色,嘴角一勾。

  「這問題還滿愚蠢的。」

  梅莉神色呆然,濕透的衣衫傳來寒意,她打了個冷顫,吃力地從濕滑的地上站起身,冰冷的手掌有些刺痛,傘被吹得好遠,她僅是望著,不想去撿。

  「妳是誰?」梅莉問道,這句話忽地讓她心裡一痛。

  金髮女子艷紫色眼神微凜,梅莉清楚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暗芒,她心頭劇震。

  「我是操弄境界的妖怪──八雲紫,」她看著梅莉的眼睛,毫無感情地笑著,「我想我與妳不是初次見面。」

  「……妳指的是之前?」

  「妳的眼睛,讓妳很困擾嗎?」自稱為八雲的妖怪直接問道。

  「妳知道……我的眼睛?」梅莉不免吃驚,從外觀來說她的眼跟常人並無二致。

  「呵呵……不僅是眼睛呢。」八雲紫意味深長地笑了笑,從長裙下露出一雙白如凝脂的長腿在半空交叉疊著,雨沿著她手中的洋傘花邊滴落。「我不知道妳多次冒犯幻想鄉是基於甚麼樣的動機,我容忍了妳這麼多次,不等於我必須再原諒妳這一次。」

  「我、我沒有甚麼對這裏不利的目的!不是那樣的,我只是跟同伴一起進來看看而已……我本來是想找到她以後馬上就離開的,可是……」

  梅莉帶點結巴地解釋著,滲濕的衣服讓她全身不由得打顫。

  「喔?看來發生了甚麼事呢。」紫撩起滑落到胸前的一撮髮絲,在手中捻著把玩。

  「我真的只是想跟蓮子一起離開這裡而已,我並不想破壞你們的生活!」梅莉大喊著,她想起了魔理沙對她說的話,不禁後怕,難不成真的沒有辦法嗎?

  「啊──其實這個呀,還是很簡單的,我就可以讓妳們離開啊。」紫緩緩地說著,像是對梅莉的話覺得哪裡好笑一樣掩起了嘴唇。

  梅莉愣住,八雲紫徑自繼續道。

  「可是呢,幻想鄉的結界妳是看不見的,至少在這裡妳看不見。」八雲紫冷冰冰的聲線就像毒蛇一樣鑽入她的耳中。「妳從前可以自由出入,然而這次我把其他的結界暫時關閉了,只剩最後一個,要是我不告訴妳的話,妳是找不到的。」

  「……要想離開,妳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。」

  「是……甚麼條件?」梅莉發起抖來,對了……她一直沒發現,自己一路走來怎麼一個結界都沒看見呢?這妖怪想對她們做甚麼?

  八雲紫輕輕地接近她的身邊,悄然地貼近她的耳邊,梅莉全身的寒毛在她靠近時便已經全部豎起。

  「這……」

 

  「紫──!」

  身後的神社忽然響起了把語氣凌厲的女聲,梅莉嚇得跳了起來,八雲則冷哼一聲,兩人身後的半空中驀時被撕開了一道漆黑的縫隙,從那人丟來的甚麼帶著亮光的東西被那道縫隙無聲地吞噬了。

  「別靠近她!」

  八雲紫隨意地推開呆如木雞的梅莉,柔美的五指在胸前一劃,一個發著紫色光輝的法陣便擋在她的身前,剛才大喊的那個少女縱身把十數張紅白符紙扔了出去,卻通通被那結界陣擋下了。

  梅莉狠狠地摔在地上,她那副虛弱的病體幾乎快要散開,左手更是麻痺了,像是從她的身體上剝離了,自己好像在大喊,忽然有另一人將她扶起,原來是魔理沙,魔理沙的臉滿是擔憂,梅莉卻有些暈眩起來。

  趕過來的除了魔理沙,還有剛才那個對八雲發動攻擊的人……蓮子呢?梅莉難受地咳了兩聲,望向那個與八雲對峙著的少女……博麗靈夢,那頭烏黑柔亮的黑髮,白晢的肌膚以及一身大紅色的裝束,她凜然的眼神讓梅莉輕抽了口氣。

  「妳這次又想幹些甚麼?」她語氣強硬,質問著八雲紫,八雲雖似在微笑,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暖意。

  「只是驅逐誤闖民宅的野貓而已喔,靈夢。」她瞇細了美眸,用扇子掩去了嘴角淡淡的譏笑。

  「別開玩笑了,這女孩是『外界』的人吧?妳肯定知道些甚麼!」那個被稱為靈夢,為梅莉挺身而出的少女瞥了被魔理沙扶著的梅莉一眼,梅莉看不透那眼神中的含義。

  「哎呀,是嗎,是這樣啊──」

  「別再裝傻了,事情究竟是如何?妳快點說清楚。」靈夢眉頭皺得更深,她恫嚇似地把手中的御幣橫於胸前。

  八雲沒有馬上回答,她瞧了瞧狼狽的梅莉,艷紫的瞳孔一瞬間像是冷了下來,隨又消失無蹤。

  「……唉,就說了只是兩隻小野貓誤闖進來幻想鄉而已,我這不就打算解決這件事了嗎?」

  「說解決是怎麼個解決法?」

  「哎……這妳就問她去吧,我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呢。」

  別有用意的八雲紫露出了狡猾的笑容,靈夢本還想追問,孰料她一個擠身就溜進了自己所創造的黑色狹縫之中,只揮了揮手就當道別,靈夢一怒把幾張符咒甩出,卻淒慘地落回地面。

  「……哼,臭妖怪,看我下次不教訓妳。」

  靈夢冷哼了聲,接著她回頭,小跑步到兩人的身旁,仔細觀察了一下。

  「她有對妳怎樣嗎?」

  「沒有……」梅莉虛弱地說著,魔理沙對靈夢搖著頭。

  「別管這個了,先讓她進去裡面再說。」

  她倆小心翼翼地扶著梅莉,走過一段小石頭舖成的路,繞過了正門放著的賽錢箱,靈夢拉開了和室的障子,讓魔理沙將梅莉放在榻榻米上。

 

---

 

 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有火在灼燒,好熱,好熱。

  她叫著,叫喊著,。

 

  「……嗚。

  頭上傳來的是難受的熱度,她舔舔乾得破皮的嘴唇,用力地張開了雙眼。

  整個人都很重,重得發慌,而且只要一動,就感覺到關節的疼痛,蓋著自己的是一張純白的棉被,她卻並未感到太多的溫暖。

  「……水……」她賣力地擠出聲音,卻細如蚊蠅。

  拉門卻突然被拉開,她只看到紅色的衣衫和一雙穿著足袋的腳掌,那人進來後反手關上門,踱到她的面前。

  「水在這裡,請妳張開嘴。」有點淡淡的女聲,給她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,她聞言仰了仰頭,那人扶起了她的身子,她倚在那人的身上,盛著清水的瓷碗被送到她面前,她將嘴唇緩緩地接近碗緣,涼爽的清水滑進她的喉嚨,體內竄動的熱度彷彿被澆熄了一般,她一口氣地喝完,那人將她推回被舖,她迷迷糊糊地看著那人離去,又睡了過去。

 

  「……也差不多該醒了?從昨天到今天……啊。」

  「……怎麼知道?我又沒怎麼……要不然叫昨天一起那個……」

  「……我去?可是她不是說……」

 

  聽見有誰在說話。

  梅莉的意識從睡眠中掙扎起來,還沒完全清醒,只聽見有兩個人在講話。

  身體到處都在痛。

 

  「嗯……」她忍不住呻吟了聲。

 

  「欸!她醒了耶,終於醒了,喂我說──」

  「真是!是魔理沙妳吵醒的吧,別那麼大聲。」

  「蛤?是靈夢在那邊一直嘆氣把她給煩醒的吧?連我都聽煩了。」

  「怎麼可能會是我?妳快點去倒碗水來啦,快去快去。」

 

  開門關門聲,還有其他窸窸窣窣的雜音。

  「那個,妳醒了嗎?醒了的話就快點起來。」女聲,很陌生的。

  梅莉張開酸澀的眼皮,眼前所見一位穿著大紅衣裝的黑髮少女在她身邊正坐。

  少女沉靜的臉孔流露出一種比她相貌成熟的氣質,淡雅的五官,嫩白的臉蛋上卻鑲嵌上粉潤的嘴唇;秀麗的黑髮用大紅蝴蝶結束在腦後,垂落的青絲在她白晢的藕臂上形成強烈對比;身上一身大紅衣衫──那有點像梅莉只知其名卻不曾見過的裝束,手臂上套著兩隻白色短水袖。

 

  「啊……嗯……」梅莉有點緊張,面對著一位彷若出落凡塵的女子前,任誰都會緊張的。

  「身體還好嗎?妳睡了一整個晚上了,除了起來喝水外就像是死人一樣一動不動。」少女皺著眉說道。

  啊……美女的性格跟心中理想的形象有些出入啊……梅莉在心中悄悄地想。

  「嗯,妳是叫做貝莉?」

  「不,我叫做梅莉。」這次輪到梅莉皺眉了,這名字和這境況怎麼這麼熟悉?

  「啊是嗎,抱歉。」少女點點頭,似乎不太在意。「事情我會設法了解清楚的了,妳還病得很重,暫且這我這休息一下吧。」

  「好的……抱歉麻煩妳了。」梅莉想擠出個笑容,這不太容易。

 

  「喂──我倒來了啦!」

  房間外頭傳出誰的叫喝聲,接著拉門「唰」地一聲猛地被打開,那位魔法使打扮的金髮少女赫地出現在面前。

 

  「啊。」

  「啊。」

 

  兩人皆是愣了一下,接著魔理沙咧開嘴笑著,問道。

 

  「妳感覺怎麼樣啊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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