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-思念Staggered

 

涙の、わけを、教えて。

 

  正午,秋末的陽光也變得陰陰沉沉的,被雲層所阻隔,包括三人所在的和室內也帶點冷暗。

  「抱歉……給兩位帶來這麼多麻煩。」梅莉說道,她身上穿的是靈夢多到有剩的白裡衣,棉麻的衣料很是舒適,儘管她身上還有一堆傷就是了……靈夢正坐在她身旁,魔理沙則伸直了腿隨意地坐著,宇佐見蓮子則坐在和室外的緣廊,背對著她們,瞪著外頭被雨打落的枯葉。

  「不……說是麻煩也……」靈夢嘆口氣,少女的側臉染上了苦惱,在梅莉看來卻還是那般美麗。「那雙眼睛能給我們解釋一下嗎?」

  梅莉有些畏縮,她瞥了瞥魔理沙,她也同樣注視著她的雙眼。她嘗試抬起上半身,頭卻還在一陣陣地暈,所以她放棄了。

  「……能原諒我躺著解釋嗎?」

  「請便。」靈夢挑眉,梅莉見狀只得苦笑。

  「……我的眼睛能看見結界,大概從小時候起就是了,那邊的宇佐見蓮子是我的大學同學,她也有相等程度的能力……事情沒有很複雜,我們參與了一個相同的團體,取它的名字中的俱樂部可能更合適吧,在好一段時間裡,我們以此為樂。」

  「以出入結界為樂?」靈夢說,她的口吻有些不屑。

  「不……並不盡然,實際上只有我一個人。」梅莉有些尷尬,她別過頭。「通常會是在夢中,最近才變成在日間也會發現到的情況,蓮子並不會經常隨我一道……可是這次一開始就出現了意外,我與她走散了,從恢復了意識後,我便一直在找她,結果就是現在這樣。」梅莉轉頭望向和室外,蓮子始終不發一言。

  靈夢也跟著她看了眼,復問道:「妳說,她失去了記憶?」

  「是的……我不太清楚這是怎麼發生的,儘管之間去別的結界時,也不曾出現這種狀況。」梅莉皺著眉頭,忽然間帽子擦過她指尖的觸感又重現,蓮子就在眼前,她卻不敢往前一步。

  「那宇佐見小姐?」靈夢朝著蓮子的背影喊著,「妳記得甚麼嗎?」

  蓮子有些不情願地轉過身來,她的視線先是靈夢,接著是後面的魔理沙,再來是躺著的梅莉,稍接觸到她便移開。

  「……我是不記得了,包括我怎麼進來這裡,還有她的事情。」

  梅莉低下頭,淚水幾乎又要奪眶而出,她拼命忍住了,魔理沙看了梅莉一眼,忍不住也問了一句。

  「那其他的事情呢?」

  「……我記得我是誰,也記得以前的事情。」蓮子在看見梅莉那副像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時,有些慌張地轉開了臉。「就是不記得她是誰……」

  靈夢又嘆了口氣,從她床邊站起了身。

  「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怎麼把妳們倆送回去。」她瞥了蓮子的後背一眼,「反正不管妳記不記得,妳們都要一起回去,就這樣,妳說道路被紫封住了對吧?我去找她。」

  「喂靈夢……」魔理沙喊了聲,靈夢卻沒理會,帶著御幣便轉頭離去,她頓感棘手,更何況躺在被褥裡的梅莉一臉泫然若泣,她忽然有點想模仿靈夢那樣當甩手掌櫃。

  「嗯……這……要不妳們兩人重新認識一下?」她打著哈哈,然而沒人回應她,和室裡是她們兩人刻意的沉默,魔理沙乾笑著,到最後也與靈夢一樣嘆了口氣。

  魔理沙如坐針氈,梅莉當然也不好受,她滿腦子都是疑問,到底為甚麼?蓮子會忘了我?為何唯獨是忘了我?她痛苦地閉上雙眼,心裡面的揪心痛苦比身體上的更難以忍受。

  「怎麼了?很痛嗎?」魔理沙會錯了意,摸了摸她的額頭,當然避開了她額上的傷,「是還有點燙,我給妳弄條毛巾來,妳睡一下吧。」

  說罷,她便起身拉開另一側的障子,從與靈夢相反的方向離開了,梅莉從被子裡抽出手臂,貼在額頭上。手臂好涼,看來我還在生病啊。

  這時,蓮子有些彆扭地來到她身邊,有些粗魯地把她的手塞回被子裡。

  「病人就該好好休息,別亂動啊。」她說。

  蓮子……梅莉輕輕地眨了眨眼,她垂下的黑色髮絲貼在頰邊,梅莉想要伸手去摸,手臂卻再也抽不出來了。

  「……蓮子……」她微弱地叫著,蓮子看著她虛弱的臉,試著想要從中看出甚麼──卻一無所獲。

  「……妳還是睡吧,又高燒又是骨折的,也太多災多難了些。」蓮子喃喃道,梅莉卻淡淡地笑了。

  「沒關係,幸好妳平安無事。」

  蓮子欲言又止,看著她泛著紅暈的臉以及虛弱的呼吸,彷彿一掐就斷的脖頸……她動了動嘴唇,最後只是把話吞回肚子裡。

  梅莉仰視著蓮子的側臉,縱然心裡刺痛,她還是想裝成平靜,雨好像又在下了,淅淅瀝瀝,淅淅瀝瀝。

  魔理沙重新拿著條泡過冷水的毛巾回來時,梅莉已經沉沉睡去,蓮子還是坐在剛剛那處緣廊,只是她把腳縮了回來,外面又在下雨了,魔理沙沒有言語,緩緩地關上了障子。

 

---
 

  那天黃昏以後,天剛黑的時候,靈夢才回到神社。

  「太好了!我們都快餓死了!」魔理沙向她撲來,卻被滿臉戾氣的靈夢推開了,她一身紅衣被染濕,變得殷紅,頭髮也濕答答的,一雙美目像是要噴出火來,使得魔理沙在瞧見她臉上的表情時嚇得半死。

  「怎、怎麼了嘛?」

  「那臭妖怪躲起來了,我找不到她。」她恨恨地把御幣扔在地上,把濕了的足袋丟到一旁,疾步走到梅莉的身邊,摸了摸她額頭上的濕毛巾,瞥了眼一臉驚訝的蓮子,「我去做飯,妳看好她們倆了。」

  「啊……喔……」魔理沙應了,靈夢臭著臉從她身邊經過,走進的卻不是廚房,而是她的房間,魔理沙想她是去換衣服了。

  「……她那眼神感覺能殺人。」蓮子有些心驚膽跳,「怎麼說……跟我以為的巫女性格差很遠……」

  「哈哈……這個……性格因人而異嘛……哈……」

  換了一身與梅莉如出一轍的白裡衣的博麗靈夢走過走廊,那張可怕的臉惡狠狠地瞪了魔理沙一下,接著才消失在走廊後。

  「……這個……妳沒事吧?」

  「沒事……我習慣了……」

 

  過了好一陣,靈夢端了稀飯過來,她先把碗擱在一旁的小桌上,才蹲坐下來,輕輕地搖醒了梅莉。

  「起來吧,我煮了些稀飯,趁熱吃。」她說,梅莉有些迷糊地點著頭,那條毛巾便滑落,掉在被子上。

  「啊抱歉,會弄濕的……」梅莉慌張起來,靈夢隨手將它拾起,說了聲沒關係。

  「先吃再說……啊,我忘了。」

  靈夢手裡的小碗盛著純白顏色的稀粥,還有一隻調羹,靈夢忘了她左手骨折,用一隻手吃飯還是有點麻煩的。

  「沒關係,可以放桌上,我自己吃就好。」梅莉微笑著,「謝謝妳,博麗小姐。」

  「呃,還是……」靈夢面有難色,似乎覺得這樣不太好,這時蓮子從旁說了句。

  「我來幫她就好,妳們先去吃飯怎麼樣?」

  靈夢狐疑地轉頭,見蓮子神情自若,不由得疑惑地問道。

  「妳不是說不記得她了嗎?」

  「我幫忙跟我認不認識她又沒甚麼關係。」蓮子捲起袖子,從桌上捧起了碗。「妳們不是要到前面那個房間吃飯嗎?我來就好,不然等下飯菜就涼了。」

  的確靈夢是煮了稀飯,同時卻也做了其他普通的飯菜,就放在起居室裡,她本是打算看著梅莉吃完再過去的,魔理沙沒有異議,她等靈夢如何決定。

  「我也準備了妳的份。」靈夢說。

  「謝謝,等她吃完我就過去。」蓮子擠著笑容,靈夢沒說甚麼,拉著魔理沙的手臂離開了。

  蓮子暗自鬆了一口氣,用調羹攪拌起稀飯來,梅莉愣愣地望著,對於蓮子的舉動有些不解,更多的是高興。

  「蓮子……謝謝妳。」她賣力地說道,咳了幾聲,才察覺自己的喉嚨乾乾的。

  「小事情,來。」蓮子垂下眼,舀起一口粥,為她吹涼了以後再遞到她的唇邊。

  她不想看她的眼睛。

  梅莉如此想著,入口的白粥稍微滋潤了她乾燥的口腔,然後食不知味地將它嚥下。

  蓮子看了一眼,又舀了一調羹,默默地開始吹涼。

  「妳是介意……我直接叫妳的名字嗎?」梅莉試探著,她搖著頭,把粥湊到她的嘴邊。

  「……不是。」

  「那是因為……妳討厭我嗎?」

  「……倒也不至於。」

  「那……為甚麼?妳不看我的眼睛?」

  蓮子的動作停頓了,她微抿著唇,望向梅莉的臉。

  她顯得很是平靜,與今天早上那個表情蒼白的少女很是不同,不知怎地,她覺得此刻的梅莉比起那時更為脆弱。

  「我……只是……」

  「妳是不是害怕我的眼睛?」

  「我──」蓮子下意識地想要否定,然而在接觸到她那雙眼眸時,她卻不知道是受何驅使,別開了臉。

  梅莉甚麼也沒說,她有些難過,畢竟沒想到蓮子有朝一日也會害怕她,可是她失去了記憶,也不應該怪她……

  她激靈了一下,忽爾抬起頭盯著蓮子,蓮子有些錯愕。

  「蓮子……」梅莉有些激動,她不可置信地說著,「妳的眼睛……消失了嗎?」

  「甚麼……」

  「妳的眼睛!能知曉現在時間和所在地的眼睛!」梅莉幾乎是用喊的,「為甚麼?就算只是失憶,為甚麼連眼睛也……」

  「妳在說甚麼?」蓮子有些煩躁地說道,她把碗用力地放回桌上,瓷羹敲在碗邊發出好大一聲。

  「蓮子,妳的眼睛本應與我一樣有些特別的能力。妳看著星星就能知道時間,望著月亮就能知道自己身在何處!」梅莉說得很快,比起解釋給蓮子聽更像是自言自語,「然而為甚麼妳失去了記憶,連這都失去了?」

  「很抱歉,我失去的記憶只是一部分,年幼時的記憶我還是有的,妳說的那些東西我從來就沒發現過,妳到底在說些甚麼?」蓮子一臉質疑,橫眉瞪著梅莉的臉。

  「一直說些有的沒的,其實妳會不會是認錯人了?甚至這一切都是妳幻想出來的?就算我沒有了怎麼闖進來的記憶,中學時代也好,大學也好,那些記憶我都還有。」

  「大學?妳記得大學的事情?」梅莉有些驚喜,焦急地追問道。「既然妳記得大學的事情,那應該也會記得我才是!還有,秘封俱樂部妳也……」

  「沒有,我不知道。」

 

  蓮子斬釘截鐵的語氣就像是給她澆了一盆冷水。

 

  「我唸的是大一統理論,每天遲到早退,也沒有參與過甚麼同好會或是組織的印象,妳說的東西我是一點印象也沒有,而且我大學根本就沒交過甚麼朋友,就算是吃午飯、去咖啡廳──也是我自己一個去的。」

  熱美式、布朗尼──霎時那段才不久前的記憶躍入梅莉的腦裡,自己用著小匙將蛋糕送進她嘴裡的畫面──

  梅莉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,她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位她認為的「好友」──如今她的好友不僅是失去了記憶,連她的存在都記不得了。

  蓮子看著梅莉低下了頭,反思著自己是不是說得有點過份了,她抿著唇,再次坐了下來。

  「……我只是對照我的記憶以及妳的說法感覺有點奇怪才會這麼認為的。我……對妳並沒有惡意,對我來說妳是個陌生人,所以也沒有討厭妳。」

 

  蓮子怯怯地看著她露在外頭的手,啊,她的手指是多麼纖細,彷彿一握便會折斷,如此受人喜愛的一雙手,卻動也不動。

 

  梅莉輕輕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
 

  蓮子低著頭,只看見淚滴輕輕掉落在她柔軟的掌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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