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吞吞寫字

09-秘封Girl's Sealing Club

「ねぇ、メリー！」

　　梅莉猛然從隙縫摔下，跌落在冰冷的瓷磚上頭，痛楚讓她一瞬間忘記了呼吸，左臂傳來劇烈的疼痛，腰背也是，她隨即失控大叫。

　　她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要碎了，梅莉用力地抽著氣，淚水奪眶而出。

　　「好痛……」

　　有人在她身前，可對她的叫聲置之不理，梅莉知道是誰，不知道為何從一開始她就對自己抱有惡意……她使不上勁，一咬牙翻過身來，也不管自己的形象了，光做了這麼一個動作她就動彈不得。

　　「為甚麼……」

　　那人──八雲紫，冷得如萬尺寒冰的紫色眼眸飽含著諷意，她的唇角勾著完美的弧度，那隻抓她過來的手輕掩著臉龐。

　　「別誤會了，如非必要我是連碰都不想碰妳的。」

　　「嗚……」梅莉忍受著排山倒海前來的痛楚，她努力地往自己的左臂瞥去，如雪般白淨的裡衣上果然滲了血。

　　……這才是最適合的啊。

　　梅莉呆愣地想著。這才是最適合她們的姿勢啊，一個在天，一個在地，對自己來說，這人永遠都是只能仰望的存在而已。

　　「我決定好了……就等妳履行妳的承諾……而已。」

　　「哦？」八雲紫輕輕地笑著，塗著嫣紅的唇瓣在月光的映射下是如此地光彩艷人。「我還以為妳來會是向我求饒的呢？」

　　梅莉沒有答腔，她才發現這處是在月光之下，那顆懸在天上的月亮無比皎潔。月下樓閣，或許這詞是此時最合適形容她們所身處的這個地方……八雲紫身後倚著的是玉柱，簷上有著梅莉叫不出名字的動物雕刻，比起人里和博麗神社不同，這處更加古色古香。

　　最匪夷所思的是，月下飄散著的櫻花花瓣，淡粉的櫻吹雪。

　　「櫻花……現在可是秋天……」她愕然道。

　　八雲紫沒有說話，風拂過她那頭金色長卷髮，夾著花瓣落到她的肩上，她的眼神微不可見地黯了黯，轉眼間便回復平常。

　　她仍是白日見面時那襲紫色長裙，裹在白絲襪上的紅色高跟，同樣美得不可方物的容貌，是錯覺嗎？梅莉心想，月光為她灑下了一層月暈，連下午自己所感受到的寒意都似乎變淡了。

　　「妳連坐好都不會嗎？」八雲紫驀然間說道，梅莉背下的地板就出現了道裂縫，她連反應都來不及就掉了下去，屁股首先著了地，觸感卻軟軟的，梅莉平伏了下心情，看了眼，原來是張舖了軟墊的雕花木椅。

　　「……還不是妳讓我摔下來的。」她低聲抱怨著。

　　八雲紫輕蔑地瞟她一眼，緩步走到沒有石簷遮掩的外頭，月亮大得誇張，染著若有若無的櫻紅色，她昂首觀看，這美景連梅莉也為之屏息。

　　「我是操弄境界的妖怪……因此要送妳離開幻想鄉亦是輕而易舉。」她沒有回頭，如同宣言般道。「雖然如此，我卻不打算輕易為妳開了先例。」

　　梅莉在心裡鬆了一口氣，至少她沒有騙她，她真的有辦法讓她們離開。

　　「我接受妳的條件，只要妳讓我們兩人離開幻想鄉。」梅莉也跟著她稱呼這裡為幻想鄉，她按著自己滲血的左袖。「眼睛，或者其他，只要我能做得到……」

　　「話何必說太滿呢？要是我真想讓妳做些其他甚麼，妳卻做不到，那妳便一直留在幻想鄉了嗎？就算是妳願意，我也不許。」八雲紫冷冷道，「只要弄瞎妳那雙讓人厭惡的眼就行了，其他的我還看不上。」

　　梅莉沉默下來。

　　「要是準備好了，妳就過來。」八雲紫轉過頭來，用手指了指她跟前。「這下面就是妳要去的地方。」

　　梅莉愣愣地點點頭，左臂好像已經痛得麻木了，只要給點力氣自己就能爬到那邊，她想道，於是她蹲在地上，用著僅一手雙腳的力量支撐著這個軟弱無力的身體。

　　「……真難看。」

　　梅莉聽見了，但她不理會，一昧只顧往著八雲紫的方向爬去……好痛，真的好痛，可是不能停下來，如果停下來了，夢就不會醒了，對，這個討厭的夢，只有蓮子忘記我甚麼的……

　　她咬緊牙關，集中精神指揮著顫抖的腿站起來，如果不行，就用爬的，再嘗試站起來……這不過二十米的距離，梅莉卻走得無比艱辛，在她終於身處八雲紫所指的地方，她定睛一看，這座玉宇竟真真漂浮在天上！

　　「這下面的盡頭就是博麗大結界，妳只消縱身一跳，就能回到妳本應所回的「現世」。」八雲紫嫌棄地盯著她的側臉。「現在，只需做妳應做的事。」

　　自毀雙目……下午時她在她耳邊說的就是這句，梅莉吁了口氣，才敢抬頭望向她的臉。

　　「在那之前，妳介意讓我說幾句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別不知好歹，人類。」八雲紫的神情瞬間陰沉下來，她手一揮，便有一把絹扇便出現在她手裡。「我還有許多方法對付妳，乖乖照我的話做。」

　　梅莉應了聲是，卻又道：「我沒有欺瞞的意思，只是想表達我的想法……請妳放心，待我說完，我馬上照妳的話辦。」

　　八雲紫這次沒有言語，她盯著眼前的人，似乎是想看看她能耍甚麼花招。

　　「……這次的事情是我的錯，我實在該負全責，本來我只能在做夢時才能進入結界，最近事情卻出現了變化，在其他時間我也能看見結界了，在非做夢的時候進入結界我並不常常去做，所以……我是不該邀請蓮子的。」

　　「可是現在蓮子卻忘記了我，我也受了傷躺在床上這麼久，腦海中忍不住一直想，有些事情我覺得有些巧合，無法不往這上面去聯想……到最後，我感覺自己得出了個甚麼結論。」

　　「我透過結界，曾經進入過衛星遺跡，看到過一面我相信是月亮背面的畫象，也到過神話中的諸神世界，那是真實存在的，我無法懷疑，因為我親身經歷過了。蓮子也知道我這些事，她有懷疑……懷疑過我是不是人類，當然我否認了，誰會覺得自己是妖怪呢？」

　　「然而無可置疑的是，我的能力似乎是真的逐漸增強，就像剛才所說的，我才能帶領著蓮子進入結界，來到這裡來。」

　　梅莉說道，微笑起來。

　　她望向面無表情的八雲紫，後者似乎當她全不存在。

　　「我是能夠看見結界的人類。」

　　「──而妳，不就是那個能夠操縱境界的妖怪嗎？」

　　梅莉動作飛快，在語落後便舉起兩指，往自己的雙眼插去──

　　然而兩方都沒有傳來回饋，反倒是全身都逆反了重力的感覺，梅莉驚恐地睜開雙眼，才知道自己在向下掉落，八雲紫……她冷漠的神情離得越來越遠，那片櫻吹雪，那朵美得虛假的月亮也越來越小。

　　她緊盯著她的臉，只見八雲紫的嘴角動了。

　　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，梅莉竟還是看清了。

　　她伸出右手，微笑著，下降著。

　　然後她穿越了結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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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……梅莉！」

　　……是蓮子的聲音。

　　「……梅莉！是我！梅莉！」

　　……她還被夢境所糾纏著。

　　「──梅莉！」

　　梅莉驀然驚醒，她徹底張開雙眸，眼前的是……蓮子，呼喊著她的名字的蓮子，這是現實嗎？或仍然在夢中？

　　梅莉呆愣了好一會兒，看著眼前的蓮子以及其他穿著白袍的人，她大概掌握了狀況。

　　「我在醫院嗎？」

　　「對，妳就躺在神社那些階梯的下面！我醒來以後便馬上去找妳，妳果然在，嚇死我了！幸好妳沒事……梅莉。」蓮子難過地說著，邊把她再次擁入了懷中。

　　「……我真的回來了。」梅莉喃喃道，「……蓮子，妳記得我嗎？」

　　「廢話，妳是梅莉啊！瑪艾莉貝恩‧哈恩！妳撞到頭了嗎？」蓮子緊張起來。「妳要不要檢查一下？要是撞到頭就……」

　　「我沒事，蓮子。」梅莉淡淡地笑了，「這是妳的。」

　　緩緩地，緩緩地，梅莉把她手上的帽子遞向蓮子。

　　「……我把妳的東西拿回來了。」

　　「這個……原來掉到那邊了嗎？」

　　「嗯，反正現在沒事了。」

　　「沒事……梅莉，妳骨折，全身還有一堆瘀傷耶，妳確定妳沒事？」

　　蓮子一臉愕然，梅莉只是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。

　　翌天，蓮子來探望梅莉，手上還拎著一個咖啡廳的紙盒。

　　「欸欸梅莉，嘗嘗看這個，超好吃的！新口味，來！」蓮子剝了鋁箔紙，把裡面一塊色彩繽紛的蛋糕熱情地餵著梅莉。

　　「……妳覺得給病人吃這些合適嗎？」梅莉認命地咬了一口，隨即嘆著氣看向自己打了石膏的左手，「我真的覺得，每次都只有我倒霉。」

　　「喔，我還買了熱美式，棒吧？」

　　梅莉翻了好大一個白眼，蓮子哈哈大笑，把東西放在了旁邊，隨即打開放在膝上的包包，從那之中拿出一本B4筆記本，翻到新一頁。

　　「那就廢話不多說，我準備好了，可以隨時開始。」

　　「……妳不覺得我像個病人嗎？」梅莉抗議道，甚至還指了指自己臉上的敷料。

　　「真是的，不快點記起來，萬一有細節妳忘記了怎麼辦呢？」

　　「……我記性還沒這麼差。」

　　梅莉繃著一張臉，蓮子便往她床邊一坐，笑道。

　　「我開玩笑，開玩笑而已啦！那就先不記了，妳就給我說說嘛，我怎麼這次就過不去呢？之前都還可以的啊。」

　　「……被人動手腳了。」

　　「嗄啊？被誰給？」

　　「妖怪啊。」

　　蓮子挑著眉，興趣盎然。

　　梅莉卻沒繼續往下說，她望向蓮子的頭頂。

　　「哼，要不是我把帽子撿回來，妳這傢伙肯定真會把我忘了，忘得徹徹底底的。」

　　「妳這說法好像帽子才是我的本體似的……」

　　梅莉故意別過臉，蓮子只好轉換話題。

　　「所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？妳說有另外一個蓮子，就在那裡面？可是完全不記得妳的事？」

　　「……那大概不是真的妳，在進入結界時我就已經跟妳分開了，我以為妳是到了跟我不同的地方，所以我到處去找，結果找到了她，我卻覺得她不太對勁。」

　　「其實真正的我是掉出了結界，回到這邊來才對。」

　　「對……我想在我回來的時候，那邊的蓮子應該也跟著消失了吧？」梅莉指向蓮子重新戴上的帽子。「那就是謎底。」

　　「呼嗯──」蓮子用手轉著筆，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帽邊。「該怎麼說呢，知道自己的分身曾經在妳面前活躍過，真讓我感到好奇啊。」

　　「我可是覺得討厭死了。」

　　「哎呀……因為『她』忘了妳？」

　　梅莉瞪著她，蓮子眨著眼。

　　「妳早該猜到的才對。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妳呢？我的摰友！妳得好好振作才行，難得秘封俱樂部的團員全體都來探望妳。」

　　「……不是我就是妳啊。」

　　「嗯──沒有了梅莉這個俱樂部就沒目標了啊。」

　　「……妳倒是自己找點事做啊。」

　　「那──接下來呢？決定好了下次的地點了嗎？當然等妳康復了再說。」

　　「這個嘛……」

　　梅莉看向窗外，狡黠地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