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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-

 

  「失去考試資格,其他人繼續。」

  瑪莉如此宣佈道,其他慌忙逃離的考生們也已經回復了鎮靜,用著複雜的眼光望著躺在護罩內一動不動的以城,映雪在修言的身後,看不見他的表情,卻見他的拳頭顫抖著,手背上的青筋一突突的,心想他大概是因為朋輩出局的關係所以有氣,映雪與另外三人相視一眼,對這個突發狀況都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此時,修言回過頭來,他異常平靜,映雪以為的氣憤和陰沉的表情都沒在他臉上出現,修言神色自若,彷彿被她瞧見的緊握雙拳的動作都只是錯覺,他淡淡地瞟了其他人一眼,緩緩說著。

  「既然少了以城一人,就甭談甚麼戰術了,所有人直接上吧,以數量將它壓制。」

  其他人看著以城,再聽著修言冰冷的言詞,也知道他非常不悅,只好唯唯諾諾地應了,儘管有些考生面上不顯,心底也是有點不願意的。

  瑪莉心裏不知做何感想,見狀連哼都沒哼一聲,依舊抱著手臂站在一旁,二十來人陸續包圍著撒內勒,說是包圍,實際上許多人只是持著武器站在離它大約二十米的距離,更有些連接近都不敢。

  「依然是我來引起它的注意力,你們見機行事,封住它的雙鉗,找機會把尾上的毒刺給破壞了。」

  修言自說自話,還未有人應答,他就再次挑釁起撒內勒來,巨蠍怒叫一聲,繼續對他發起攻擊,映雪四處張望著,那位女生此時拿著劍,有些膽怯地嚥著口水,與撒內勒保持著距離,映雪有些放心了,趁著撒內勒的注意沒在她身上時,也在它的甲殼上反覆地劈砍著,在它惱火前又馬上開溜,其他三人也是依樣畫葫蘆。

  如此數次,它的尾殼上也有了深深淺淺數十道傷痕,它想用尾巴橫掃後面煩人的東西,卻每每被映雪她們躲開,沒能成功,前方的修言又不斷向它攻擊著,它暴躁起來,這次大家都早有準備,在它尖叫時及時掩住了耳朵。映雪同樣也蓋住了雙耳,即使如此,撒內勒的叫聲仍然讓她受不了。

  修言有意無意地將撒內勒引到瑪莉處的舉動其他人沒察覺,瑪莉當然是發現了,她不知道這小子打的是甚麼主意,便沒有開口,反正撒內勒是不可能對她造成威脅的,她倚在包裹著以城的護盾上,淡淡地打量著。

  修言用眼角餘光瞥了瑪莉和不省人事的以城一眼,心裏滿是怒火,表面卻不動聲色,他向映雪瞪了瞪,她沒有看見,不知道他這一眼代表的是甚麼,他冷哼一聲,手中的劍假裝脫手,落在撒內勒的八條腿下。

  「糟了!」他喊道,其他人見他劍離了手,也是臉色鐵青。

  「小心!」映雪向他提醒道,修言亂了動作,他露出慌亂的神情,向映雪求助著。

  「幫我!」

  映雪沒作他想,迅速地從尾後跳出,危機一髮下,推開了修言,擋下了撒內勒的一記,這一記狠狠地敲在她的劍刃上,映雪的虎口一麻,劍險些也跟修言一樣離了手。修言被推開半丈,佯裝亂了方寸,喘著氣退開了。映雪咬著牙,將撒內勒的攻勢一一化解,雖然速度不快,但它力度不輕,每下撞擊都震得映雪虎口像是要裂開似的。

  她冒著冷汗,死死地抓緊手中的劍,怎麼也不敢鬆開,白色披風隨著她一起一伏,其他考生不由得也為她捏了把汗。背後的修言冷冷地拾回劍,他以為在他撿回劍的過程中,她就該支撐不住,被瑪莉救走了才對,沒想到,原來她還算是有幾分本事。

  他眼神發冷,看準了時機,修言大喝道:「當心右邊!」

  映雪登時嚇了一大跳,她分神看向右方,那裏空無一物,只有幾棵樹而已,她扭頭看回前方的巨蠍,它左邊的鉗子氣勢洶洶地往她揮來,映雪往左後方一躍──

  卻有誰站在她身旁的位置。

  在千鈞一髮之間,映雪往那個誰看了一眼,登時腦中一片空白──那是剛剛被搶了粉末的那位少女,她握著劍,卻充其量只是虛張聲勢,這名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,連映雪在躲避撒內勒時,越來越靠近她的方向,她也沒有發現過來。

  「欸……?」

  撒內勒看見了面前有個這麼大的靶子,不由分說,尾巴的毒刺隨即而出!那少女眼睜睜地瞧著那尖銳的刺子往自己刺來,眼前一黑,昏了過去,映雪高呼了一聲,修言嘴角是陰惻惻的冷笑,眼見瑪莉的身影一閃,再不到半息的時間就會來到少女的身邊──

  映雪只覺得自己腦子一熱,然後眼前的景象就像是慢動作放映一般,她甚至看清了瑪莉的動作,只見她驀然出現,伸出的手臂已經抓住了少女的上臂──

  映雪來不及安心,卻忽然想起了那本《初級輔助法術》來,在記錄完神職者所使用的輔助法術後,最後面的幾頁,也草草介紹了些攻擊法術,那當中有一招是叫甚麼來著……

  那上面也只寫了寥寥幾句:將所有精神集中在拳頭上,似是要將它甩出去地揮拳。與它之前詳細的輔助法術描述來看,這只有兩行的介紹實在是太簡陋了,可不知怎的,映雪在這個放慢了的世界裏,她就只想得起來這幾句。

  她果斷地扔了劍,握緊了拳頭,儘然她沒有戴任何的拳套──儘管她沒有學過任何拳法──她按照著書裏所說的,將所有「精神」集中在拳頭上,接著像是個初學者般,動作誇張地揮出了拳。

  這時,她終於記起了這招的名字。

  「──神拳術!」

  她那隻小小的拳頭,卻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暈,映雪的目標是眼前撒內勒那深深紮在地面的毒刺,拳至,撒內勒比之前還要淒厲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平原,甲殼連同毒刺被映雪的拳敲得粉碎,沒有人來得及在撒內勒慘叫前摀住耳朵,包括映雪、修言在內,離撒內勒近的十來個人應聲倒下,撒內勒則被重創,它兩隻巨鉗重重地敲在地上,身軀踉蹌,肚腹一翻,朝天躺倒了。

  一些離得遠的考生沒有昏倒,卻是看不清狀況,只見映雪不知道做了甚麼,輕輕往撒內勒尾殼碰了一下,它的尾巴就整個碎裂,當他們以為撒內勒被打倒了,瑪莉卻在混亂之中出現,又見映雪和修言等人一併倒地,緊接著撒內勒掙扎半晌也倒了,所有人看見這場面臉上統統一片茫然。

  「我們……過關了?」

  「可是他們也倒了呀……」

  「瑪莉老師也過去救助了,應該是失去資格吧……?」

  瑪莉打量了那些躺在地上的考生們,眼神在映雪身上昏暗不明,她手一招,撒內勒的身軀像是沙子一樣分崩離析,連同在地上粉碎的尾殼,化為一縷紅色的輕煙,重新在瑪莉的手掌上重組成一張紅色符咒,巨大怪物消失後,在地上躺著的人們忽然就有些滑稽了。

  瑪莉沒有開口,她往其他沒事的考生那邊招著手,示意他們幫忙將這些不省人事的人扶起來。

  映雪正面仰倒,比起她身邊那位暈了過去,臉色青白的少女,她就像是昏死過去一樣,不省人事。幫著揹起她的人將她拉到背上,才覺得背上的人兒輕得讓人發慌,那人愣愣地朝背上的她看了一眼,映雪睡得安詳,睫毛連動都沒怎動,那人卻想起了一直以來村裏人對她的批評和嘲笑,再感覺著背上的重量,總覺得再也無法像以往一樣笑出來。

 

---
  夕陽餘暉,無情地刺激著她的眼簾,映雪就算是再不情願,也咕噥了聲,張開了眼。

  第一眼看見的是綠色瓦片鋪設的屋頂,她眨了眨眼,眼睛有些乾澀,這覺她睡得很是安穩,之前累積下來的疲勞趁這次睡眠完全消除了,她望向窗外,太陽已經快要西下,橘黃的光線為底下的房子刷上了一層夕陽黃,映雪坐起身來,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套雪白的睡衣,布料有些刺刺的,不是她穿慣的衣服。

  她皺皺眉,這時,房間的門被人打開了,一個她極其熟悉的人影拿著水壺出現了,兩人同時愣了愣,然而雨晗很快便回復平靜,她把門帶上,走到映雪床邊,拿起了床頭櫃上的玻璃杯,為映雪倒了杯水。

  「謝謝。」

  映雪接過了,不自然地喝了起來,喉嚨乾乾的,一杯水很快就見了底,沒等她開口,雨晗從她手上拿了杯子,又為她再倒一杯。

  「謝謝……夠了。」

  映雪彆扭地道了謝,雨晗輕輕「嗯」了聲,雨晗將水壺放回床頭櫃上,她的金色卷髮隨意地紮了根馬尾,身上只穿了件不帶太多裝飾的紫色法衣,映雪這才發現到她沒戴著手套,有些稀奇地看了雨晗一眼,才見她神情冷淡,眼眶下有一抹青影。

  兩人相視無語,映雪喝光了第二杯水,打算將沉默打破,想要開口之時,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。

  「進來。」卻是雨晗替她回答了,順手將她手裏的空杯子拿走。

  「打擾了。」

  木門再次被敞開,來的人卻是出乎意料,那是個綁著粉紅雙馬尾的少女,會笑的靛色雙眸讓人對她不由自主地產生親切感,這少女正是映雪在考試途中有過數面之緣的那位雜技師考生,只見她已經換了身簡便裝束,映雪在吃驚的同時,才終於把關於考試的事記了起來。

  啊……是嗎,已經完結了嗎?

  少女臉上帶著微笑,踏著優雅的步伐湊近了映雪的睡床,映雪只覺得自己渾身僵硬,只好擠出一句:

  「……妳好。」

  「嗨──妳沒事吧?我聽說了,事情鬧得有點大啊,妳也太厲害了吧?」她沒頭沒腦地說著,映雪聽得一頭霧水,瞧見她茫然的表情,少女這才「啊」了聲,恍然大悟。

  「哎呀,抱歉抱歉,妳睡了一整天,才剛醒來,肯定是甚麼都還不知道吧?恭喜妳,恭喜妳合格,成為正式的神職者囉!」

  她咧開嘴燦爛地笑著,映雪第一反應是望向她身後的雨晗,雨晗沒看向她們這邊,表情冷淡,映雪有些傻愣的表情讓少女更是笑得更開懷。

  「……睡了一整天?」

  「難道妳記不起來考試的結果了嗎?妳叫映雪?我們當個朋友吧!」

  少女唐突地抓起了她的手,溫熱的掌心讓映雪感到很安心,她才回過神來,聽見少女的話,差不住激動地反問。

  「朋、朋友?和我嗎?」

  「是啊,我叫依絲‧路維克,跟妳一樣,剛通過考試,已經是正式的雜技師啦!我很想認識妳,不知道妳願不願意?」

  依絲‧路維克的靛色瞳孔閃動著璀璨的光輝,那到底是夕陽的原因還是她本身的光芒,映雪其實並不清楚,只是在很多年後,她依舊忘不了這天依絲與她說過的這些話,以及她這雙拯救了映雪的,如紫寶石般閃耀的眼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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