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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-

 

  盛夏帶點濕潤的海風進入她的鼻腔,映雪撫著自己的胸膛,瘋狂地奔跑過後在胸口裏猛烈投訴的心臟跳得飛快,有力又快速的脈動像要從她的肋骨蹦出來一般,夜晚才剛來臨,天還沒黑透,還不至要摸黑前進,但就算天空漆黑如墨,映雪也不需倚靠那些微光前進,她對此處熟悉得很。

  她如同快要窒息一般,吃力地呼吸著,兩條腿酸痛不堪,她癱坐在草地上,雖然時間不算太晚,但平常就沒甚麼人氣的波布爾平原,此刻就只有她和戰車蟲一起瓜分了這個地方。

  個性溫順的戰車蟲,全身硬如盔甲的皮是牠們最大的特色,使用四肢行動,雖然體型較大,但如若沒有受到驚嚇或攻擊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,聚集在波布爾平原的牠們,通常是一邊享受著無人的安寧,一邊悠閒地吃草。

  映雪深棕色的髮絲被汗黏在臉頰上,但她只是坐在地上喘著氣,就算淡黃色的裙子被泥土沾污也沒去理會,平原外面就是看到爛掉的雲海,過了這片海,對面的就是得肯大陸,那只是一個映雪只從地圖上看到過,不時聽雨晗提起其名,對現在的她來說就像是絕對的禁地一般的地方。

  她鬆開緊抓著胸口衣衫的手,看了眼前方不遠的一座小瞭望台,不穩地站起身後向那走去。

  波布爾平原平日雖人煙稀少,但還是需要有人來管理看守的,當中一名管理員的名字是庫魯米‧韓森,想起她的名字的同時映雪也記起了她親切的笑容,棕色的皮膚和淡金色的卷髮是她的一大特徵,她忠於其職責,基本上在村子裏也很少看到她的蹤影,她是在映雪少數交情不錯的人之中特別友善的一個,知道她是誰後,也沒有像其他村民一樣對她露出厭棄或嘲諷的表情,如常與她交往……映雪想著庫魯米,酸軟的手腳爬起梯子雖然有些吃力,但還是忍不住微笑。

  她當有心事或是想見庫魯米的時候就會到這來,通常庫魯米都會在瞭望台上,專心地凝視著得肯大陸的方向,她曾經問過為甚麼如此緊張,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方向,庫魯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,然後說道。

  「那個地方……對於布拉里斯的人們來說太危險了,而保護好這裏就是我的職責。」

 

  映雪愣愣地坐在瞭望台上,雖然沒穿幾件衣服,但是夏天的海風也只是輕微地緩解了她熱燙的皮膚,並未帶來多少寒意,瞭望台最高處的小房間沒有亮燈,庫魯米竟然罕見地不在,她獨自一人坐著,學著她那樣看著遙遠的得肯。

  除了掌握到飛行技術,並且還要擁有飛行器具的人外,普通人是很難單憑一己之力橫渡不同大陸的,不如說這個世界最主要的運輸和交通方式就是空路,不同大陸之間的旅程對一般人來說是困難的,過去也有商人雇用冒險者,駕駛飛船等多人運輸工具,打算做起了運載一般人到達其他大陸的生意,但是普通的市民平常根本沒有多大的事需要離開自己所住的地方,就算有,那也不會是像她那樣的普通人,都是些早就學會飛行的冒險者們了,所以這生意也就做不起來,偶爾在廢棄場或是山上看見的飛船殘骸便是那些商人失敗的證據。

  然而,這些事情也早就過去了,隨著魔法商人們的出現,當中以魔法編寫的傳送卷軸已經不是甚麼稀有商品了,雖然價格對平民來說也較為昂貴,可如今到達別的大陸……除了得肯地區,也不是甚麼難事了,只要有錢。

  她漫無章法地想著這些有的沒的,想藉此來分心,但是胸口不時的刺痛,卻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一個小時前剛發生的事情。

  長長的髮瀑輕輕地吹動著,天幕也變黑起來了,星星變得耀眼,夜色下的創世齒輪就像是塊巨大的黑影,弔詭地貼在地形上頭,她想起了那個偷溜出去的晚上,遇上了那個奇怪的男人,最後還不知道是著了魔還是甚麼的救了他,她皺著眉頭,現在想來,實在是搞不懂為甚麼。嘴唇上的傷口老早就好了,想得頭痛了,乾脆就放棄不想,躺了在高台上。

  滿天星辰,她未穿鞋的腳丫上滿是泥巴和沙子,而且剛剛走上來的時候也有些痛,大概是割破了吧,不穿鞋子跑了這麼老遠,割傷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,映雪呆滯地睜著藍眸,明明這片璀璨的星空以往她無論看多少次都不會厭倦,今天的星空卻無法像以往那樣治癒她的心靈。

  爭吵的片段又浮上腦海,不被認同的感覺就像有誰用著匕首一次又一次地捅著心窩,她閉上了眼,她明白自己搞砸了,也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她開的頭,所有都是她做的錯事……卻又感覺不到後悔,她覺得自己很自私,傷害了最愛的姐姐,但是這件事卻是她真正想做的,也是認為自己必須要做的,相較起後悔,她更加體會到自我厭惡。

  「媽媽……我真是個狡猾的人啊。」

  利用了姐姐寵愛自己的弱點,即使知道說出口的話會多麼傷害她也不加考慮地講了,最後雖然雨晗未曾妥協,但是今晚的一切都將會在兩人的關係上狠狠地開一條縫吧。

  「……沒有推薦書,該怎麼辦……」

  她喃喃自語道,風吹得她有點昏昏欲睡,在無力地陷入夢鄉的同時,她在心裏也對自己嗜睡的毛病不禁咂舌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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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不會吧?竟然會有人這麼沒有防備就睡著了,難道真的是笨蛋嗎?」

  在瞭望台的平台上沈沈睡去的映雪,對接近她身邊的人毫無反應。

  那人披著一件漆黑的長披風,隨風飄動著,他蹲在睡著的映雪身旁,仔細地打量著這個他口中的笨蛋,黑髮與明亮的金色眼瞳,分明就是那天映雪相遇的那個俊俏男子。

  「嗯……雖然還有些懷疑,但應該就是妳沒錯了吧?有這種隨地睡覺的毛病的人也太稀奇了。」

  男子保持著嚴肅的表情,若無其事地將手伸向映雪的裙擺,接著將其掀起──

  「……奇怪,今天沒有安全褲啊?不是妳嗎?」

  雖然做出了這種完全是非禮行為的行徑,但男子的神情卻無多大改變,就像是真的僅僅只是為了確認而確認一樣……大腿間突然有涼意,即使在睡夢中映雪也皺起了眉頭,動了動身體,然後張開了眼睛。

  兩人對望,時間彷彿凍結了一樣……只剩下風聲。

  男子一臉僵硬,而且捏起裙擺的動作還維持著,而映雪則是微微張開小嘴,比起愕然,不如說是一片空白的表情。

  「呃、不是,那個,妳聽我說──」

  「啊──!變態──!」

  回過神來的映雪拉開喉嚨尖叫,無情地打斷男子的辯解,他嚇得馬上鬆開了手,裙子輕飄飄地蓋回映雪的大腿上,但證據據鑿,他連想藉口的時間都沒有,就被映雪從瞭望台上踹了下去。

  男子黑色的披風隨著他一起落下,映雪動作比腦子還快,腳才收回來卻想起這裏可是三層高的高台,她又尖叫了聲,連忙衝到高台邊緣,查看掉到下面的男人……屍體……

  然而,她看到的只是男子拍了拍膝上的灰塵,緩慢地從單膝跪地的姿勢回復成普通站立的樣子。

  「欸……你是?」她疑惑地俯視著男子,男子只是嘆了一口氣,叉著腰仰望著映雪,金色眼眸在夜中異常閃耀,她不禁有點看傻了。

  「是我不對,但妳也沒必要踢下來?會出人命的。」

  「啊……對、對不起……不對,我幹嘛要跟你道歉啊!變態!色狼!」映雪弱弱地道了歉,接著才想起了男子的惡行,怒沖沖地罵了起來。

  「啊,唬弄不過去嗎?」男子搖著頭,接著一躍而上,在梯子上借了力,輕輕鬆鬆就回到高台上。

  映雪又一次看傻了,這人難不成是甚麼深藏不露的高手嗎?

  「嗯,就是那個啦,我只是想確認一點東西而已,沒有想要非禮妳的意思啦。」他抓著,慵懶的金眸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映雪。

  「甚、甚麼?都把人家的裙子掀起來偷看了,還說沒有非禮我的意思?把人當傻瓜也要有個限度,死變態!不要臉!」映雪怒目相視,之前看上去那麼吸引人的外貌突然間令她覺得有點可憎。

  「呃、那是……」

  男子尷尬地別開了頭,映雪更加確信這是心虛的表現,所以扭過頭不看他的臉,她憤憤地站起身,想從另一邊離開,去找城裏的警衛兵把這人逮捕了。

  「等一下,上次是不是就是妳救了我?」男子大喊著,映雪聞言,腳步不自主地頓了頓。

  「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。」她說道,男子捕捉到她一閃而過的慌亂表情,猜測她確實就是他醒來後想起的那位女子。

  「等等。」

  他大步上前,抓住了她的手臂,映雪如觸電一般揮開了他的手,他只得收回手,欲言又止,只好抿了抿唇,低低地說道。

  「那個……謝謝妳上次救了我,剛才的事很對不起,是意外,我確實是沒有非禮妳的意思,雖然很荒謬。」

  「喔。」

  映雪看向別處,自以為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半步,男子見狀更加苦惱,實在是因為與人交往這件事他並不十分在行,尤其是女性,他一直搔著後腦勺,卻還是想不出甚麼更好的言詞。

  「……那個,妳這麼晚了還留在街上嗎,為甚麼還不回家?」

  「關你甚麼事。」

  映雪冷冷地回應,男子心中發出悲鳴,其實他比她更加想逃走,但是如果這女孩真的有甚麼神奇的法術,可以如此快速地治好他的傷,他又不可能如此就放走了她。

  他自那天醒來後,好不容易想辦法搞了套像樣的衣服,接著偽裝成一般的旅人進入布拉里斯村,打聽下日期,才知道自他被襲擊以來,他昏迷不過一晚,一晚的時間怎麼可能這麼快可以就讓他那足以致死的傷勢痊癒,就算是神職者所施展的治癒術,是無法如此迅速地治好一個人的,除非是守護者……而且還得是資質不俗的守護者,如果真是那樣,那麼就不能輕易地放走這個人。

  她有利用價值。

  男子繼續著臉上的笑容,事實上已經細細地打量起映雪來,沒有配戴任何防具,除非身上那條裙子是甚麼神兵利器啦……而且兩手空空,從哪個角度看也不像是個神職者,別說守護者了。

  「小姐,如果妳有空的話,方便跟我聊下天嗎?事實上……我現在的處境有點困難。」他故意裝煩惱的表情,果然只是個單純的女孩,馬上就對他的話有反應了。

  「困難?」

  「是的,請放心,不是錢方面的事情,實際上,是關於我的個人安全。」他面不改色地道這倒不是謊言,對面的女孩卻望向他

  映雪想起了前幾天他渾身是血,倒在血泊中的畫面,對他這話絲毫沒有懷疑,再者,如果不是她心血來潮救了他,他可能已經……

  對於剛才被非禮的事,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,再加上那男人一副難過又緊張的神情,她嚴肅了心情。

  「你說吧,是有誰在追殺你嗎?」她皺著眉,問道。

  男子愣了愣,這中間劇情都不用說的嗎?遲疑地點了點頭,在映雪望向四處,留意有無其他人影的時候,他忍不住扯了扯薄唇,想來自己剛才的想法是肯定沒錯了。

  這人不僅笨,還能當槍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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