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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-

 

  在那之後過了兩天。

  無楓如他所說的,對映雪開始進行著各種的身體訓練,像是基本的跑步與體能訓練,只有六天的時間當然是沒有辦法將映雪變成甚麼高手,但是教授她一些秘訣或是心得也還是可以的,轉職考試不難 (他認為),但是對她這樣一個輟學的學生來說,可以說是非常困難吧。

  「所以說……轉職考試……的內容……到底是些甚麼呀?」映雪賣力地做著伸展運動,馬尾頑皮地跳上跳下,無楓坐在附近的樹上,舒服地躺在樹幹上頭,不時瞇著眼睛看她兩眼。

  「每年的考試內容都是不一樣的,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今年要考的是甚麼。」他說道,打了個哈欠,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久,他也越來越懶得裝一開始的君子形象,映雪卻總有著被騙的感覺。「不過,內容不外乎都是那些,獵殺怪物肯定是必要的,其他像是尋物啊,收集材料之類的。」

  「獵殺怪物嗎……呃唔……」映雪苦惱著,這點她也早就猜得出,不如說這些都是可預見的考試內容,自己的水準可以達到考試的要求嗎?她不禁想起了之前自己被蜥蝪草纏住的情形……

  無楓看到她的樣子不太對勁,以為她是在緊張,於是開口道:「放心吧,我這幾天會為妳找點怪物給妳練手的,做完伸展運動往這附近跑三圈,接著我給妳把劍練習。」

  「練、練手?不不不會吧?我不行的啦──」映雪悲鳴著,可是在上面的無楓卻懶得理她,背過身,在上頭打起了瞌睡。

  映雪憤怒地瞪著他的背影,雖然想要偷懶,但那是肯定會被他發覺的,只好束緊了頭髮,認命般地開始跑了起來。

 

 

  「嗚……是不是有點重啊……」

  無楓給她的是一把普通的鐵製劍,只是這也對連劍柄都沒摸過的她來說了,劍身反映著日光,閃著冷酷的光芒,映雪雙手緊握著劍柄,滑稽地擺著姿勢。

 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那是無楓從村子裏買來的,雖然這種東西在他眼中根本只是玩具,但是玩具還是有玩具的用途的,至少面前就有個連玩具都拿不好的人。

  「不要用手指那麼用力抓,手腕要放鬆。」他耐心指導著,湊近她的身邊,映雪卻因他的靠近嚇了一跳,手指一抖,劍掉到地上。

  「哇!我不行啦……好重,而且就算是對著怪物我也無法下手……」她擦著汗,強忍著想要躺著的慾望,練了兩天,不管是肩膀、腿還是腰背都痠疼得難受。

  他嘆口氣,幫她撿了起來,強硬地再次將劍柄塞到她手中,「放鬆,不是叫妳放開,再來。」

  她鼓著臉頰,巍巍顫顫地擺了個架勢,前臂像是風中殘柳抖啊抖的。

  「腰挺直,劍握於胸前。」

  映雪還是站得有點歪,馬步不太穩,手也很抖,大概敵人還沒出手她自己就會先摔倒的程度吧。無楓又是嘆了一口氣,映雪聽見他嘆氣,心中有些難過,以為他對自己失望了,他卻搶過她的劍,說道。「看好。」

  她抬起頭來,無楓拿著她那把看上去不怎麼穩妥的長劍,已經擺好了架勢,他的動作正如他剛才所說的:手腕姿自然,握緊劍柄,劍平指前方,腰桿挺直,下盤放低。拿起劍的瞬間,他的氣勢就變了,若說剛才的他仍是平淡如水,現在的他握著劍,就像是已然出鞘的劍鋒,在拿起劍的那一刻,他就自然地擺出了正確的姿勢,而且眼中已經沒有了她。

  映雪有點看傻了,冰冷的眸子與臉龐的棱角像刻進了她心坎中般,「撲通」一聲,從哪裏傳來的聲音?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無楓,那樣冷漠,卻又無法讓她移開視線。

  無楓拿著劍,隨意舞動了幾下,還給了映雪,盯著她的臉說道。「我知道妳不可能馬上熟練,但是妳必須習慣它,它不單單只是劍,或是凶器,還是妳保護自己的工具。」

  映雪低著頭拿回鐵劍,不自覺地將它握緊在手掌心之中。

  「考試中肯定是需要妳獵殺怪物的,分別是多少而已,妳如果覺得拳套更適合自己那妳可以去用,但如果再抱著那麼天真的想法,以為可以不沾一滴血就能得到妳所有想要的東西,那還是放棄吧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她想反駁,卻發現自己的想法可能真的如他所說一般,以為只要熟記那本初級治療書後,考試就相當地變得容易,所以當時才在雨晗面前那麼固執──她以為她可以,絕對能成功。

  ……是自己太天真了嗎?

  時間尚早,即使站在樹蔭底下,稀疏落的陽光也曬得她有點張不開眼,無楓再看了她一眼,叫她繼續練習後,便跳回樹幹上睡午覺。

  映雪心情有些複雜,對著他感覺也不自在,看到他跳上樹之後,她吁了一大口氣,看著自己拿著劍的手掌,決定再堅持下去

 

---

 

  月兒半彎,夜闌人靜。

  映雪在無楓投宿的旅館裏蒙頭大睡,他關上了燈,從裏面鎖上了門,從窗戶離開了房間。儘管每一次他都對旅館老闆的粗心感到擔憂,可是正因為這樣,他省事多了

  他攀到牆外,跳到另一家民房的屋頂上,恐怕住在裏面的人也沒聽到他的動動靜。除了路燈以外幾乎漆黑一片的布拉里斯村,他又再一次感受到了這地方比起聖音特來實在是顯得有些落後,他一身黑色裝束完全融合在黑夜之中,盛夏的晚風也不是那麼涼爽,帶著惱人的濕意,他無動於衷,憑著身手矯健,迅速地在建築物之中穿梭,沒有人被驚醒,他金色的眼眸中流瀉著月光的光芒。

  他在布拉里斯村上空快速掠動,片刻便來到了依斯特布,凌晨時分店舖已經全部打烊,只剩下廣場中央的鐘樓默默地佇立在高處,無楓走近時,剛好分針走動,發出「嚓」的一聲,迴盪在夜中。

  四周沒有人的氣息,他注視著鐘樓,黑色斗篷迎風吹送著,樹木枝條婆娑聲沙沙,若分不清的話,會聽錯是人們細細低語的噪音吧。無楓卻只是靜靜地觀看著這棟高大的鐘樓,銅製的大鐘上滿是鏽跡,紋風不動,風撩動著他的髮梢,月光照亮了他的側臉,他仍是不動,薄唇緊抿著。

  忽然間,鮮血蒙上了他的眼。

  他驀地闔上了眼睛,那是過去每一次動手、每一次揮落劍之際,那飛濺出來的血花的影像在他眼前的重疊,好多張痛苦的人臉浮現在他腦裏,那些時刻的他無動於衷,如今當然也不會為他們悼念,只不過有些像現在孤身一人的時分,那些東西就會像夢魘一樣向他壓來。

  有帶著小孩的母親;有抱著老伴呼呼大睡的男人;有在兩親的屍體旁呆然站立的女孩;有淚流滿面求饒的女子……他從未遲疑,也從未手下留情,這樣的他,在那個「組織」之中被冠上了個第二把交椅的名號,他所接的任務也從未失敗過……當然在自己逃亡失敗後,就不能再講這句話了。

 

  要問理由的話,覺得無聊了。

 

  從義父在孤兒院把他撿回來開始,教的全是殺人的東西,格鬥技劍法。六歲殺了第一個人,以後的數目就沒數過了,白天對映雪說的轉職考試內容自然是瞎掰的,是從前哪個組織成員口中聽來的,他哪來的空檔參加那勞什子考試?

  他深知自己只是個工具,為組織所用的工具,對,就像是劍一樣。

  他神情淡漠,還在等待著甚麼。

  映雪拿著劍會感到畏懼,是因為她不希望傷害別人,即使是怪物也一樣,無楓可沒有那麼幼稚的想法,劍就是劍,傷人或是救人,取決的是在持劍者那方。

  他伸出手掌,手指上爬滿了厚繭,都是常年持劍所造成的,想起了那副幼稚的臉孔,他合上了掌心,背上的劍越發沈重,這是甚麼感情?既煩厭,卻又不能不想。

  如他所料的,背後突然憑空出現人的氣息,他迅捷地往前方一跳,斗篷一掠,回過身時劍已在手──那劍身分岔成兩道,一長一短,劍柄處連繫著鎖鏈,這把擁有著奇特外形的劍被他握在手裏,湛藍的光澤在月下很是妖冶。

  來者是無楓並不陌生的一位女子──鮮紅如血的紅帽下是一頭如妖精般銀白的長髮,美得驚為天人的容貌上帶著嘲諷的微笑,乳白色裙子在風中飄揚,女子是名符其實的從「半空」出現的,在她出現處,浮現出一個扭曲了的空間。

  然而,即使此女子是無楓相識之人,他也沒有要放下劍的意思,相反他沉下了臉,斗篷下時刻預備抽出另一把劍。

  「終於見到你了,無楓。」

  女子甜美如蜜的聲音從她紅潤的小嘴中吐出,傳入到無楓耳內,他隱隱擺出厭惡的表情,女子艷的眸中是滿滿的笑意。

  「……果然是妳。」

  「我好想你啊,真是的,怎麼這次這麼久也還沒回來?」她用著完美的步姿,向無楓走來,他不自在地看著她緩慢的步伐,制止的話停在唇邊。

  「洛兒。」

  無楓嘆了口氣,放下了劍,女子露出無瑕的笑容,彷彿他能叫她的名字,是這世界最令她高興的事情一樣。

  「無楓。」她挨近了無楓,伸出手臂環抱著他,「真是的,怎麼這次這麼大動靜呢?義父很生氣,你說該怎麼辦呢?

  「洛兒,我受夠了,我想離開。」他對她的親近感到非常不自在,然而她的力道之大並不是他可以輕易掙脫的,他卻又想起了那個連劍都握不緊的少女。

  銀髮少女──洛兒將頭挨到無楓的胸膛之上,彎著嘴角繼續說道,「組織裏面的人恨不得你去死,但沒關係,是我來了,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回去就沒事了。

  他低頭,對於懷中的溫香軟玉毫無垂涎之心,即使她外表柔弱,但是內裡絕非她展現出來的那般,從她有意無意釋放出的殺氣即可從中得知一二,但就算他想避她避得遠遠的,洛兒就是偏是黏到他的身上,甚至以未婚妻自居,這讓他感到很是頭疼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
  「來,無楓,你的錢幣,我從湯姆那裏拿回來了。」她從懷中摸中一塊黑黑的硬幣,紅眸細瞇著,遞給他。

  「我說我想──」

  還沒等無楓說完,她卻迅速地攫緊了他另一手的手腕,劍在手,卻無法使用,無楓憤怒地看著洛兒,她卻一換之前甜美的笑容,瞳孔中的陰暗盡顯眼底。

  「你覺得你逃得掉嗎?

  她的紅眸緊盯著無楓的臉,狂亂的殺意往他襲捲而來,他咬牙,準備拔出背上另一把劍之際──

  她消失了,從原地消失了,接著在原先的位置大概十步外的地方憑空再次出現。

  無楓冷冷地瞪著她,她卻換上了那副甜美的臉孔向他笑著,剛才的殺意就像是錯覺一樣,消散得無影無蹤。

  「既然你想再玩一陣子,那我也不能掃了你的興。」洛兒莞爾著,當中卻感受不了任何暖意。「我會跟義父交代的,下次……我們一起回家。」

  無楓咬牙切齒手裏的錢幣硌得手心疼

  洛兒露出燦爛得可怕的笑容,然後──她的身影就像是被溶解一般,一點點地淡化,接著就像是泡沫般,在空中消散,無楓眼看著她離開後,才像是鬆一口氣般,倚在鐘樓的牆上。

  她與無楓一樣,在組織裏是擔任幹部的位置,實力可以說是與無楓相差無幾,不,正面交鋒還是未知數

  偏偏是她找來了……

  他捏緊了黑色硬幣,月下的他落寞地站在圓形廣場之中,夜色已深,黑壓壓的布幕蓋得很低,連風都感覺侷促。

  無楓將硬幣收在懷裏,不知為何,腦中浮現出一名少女的睡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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