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吞吞寫字

17-

　　映雪靜靜地待在廣場的角落，其他人雖然不斷向她投來打量或是疑惑的目光，卻沒有人來與她打聲招呼，映雪整理頭頂上的亂髮，坐立不安地張望著。

　　不時感受到別人的視線，若自己一抬頭，他們便全都移開，映雪心裏不知甚麼滋味，忽然又想起了庫魯米……自己已經好幾天沒看見她了，這幾天都跟在無楓的後頭練習，等考試完了以後再去找她吧，她想著。

　　映雪待在樹下。用手指慢條斯理地梳開馬尾末端打結的髮絲，斗篷披在身上實在是熱，她卻捨不得脫下來，總感覺帶著它就不是一個人了。帶著這種錯覺，她再次往身後觀望了一次，始終沒再次看見雨晗或是無楓的身影，她有些失落地垂下了頭。

　　十分鐘很快就過了，隊伍再次集合，瑪莉神色依舊，手中依舊是剛才發放的手繩，考生們面面相覷，滿頭疑問。

　　「現在開始第二輪的任務，難度比剛才的任務大概難了一點吧，但我相信大家還是能做到的。」她輕描淡寫地說著，表情沒多大起伏。

　　「任務時限同樣是十五分鐘，在完成任務後同樣回到廣場向我回報，那麼，任務要求是……收集五把咚咚菇粉末。」

　　瑪莉語落，眾考生不禁頓了一下，接著是連串興奮的私語。

　　「不會吧？太簡單了吧？「根本用不著十五分鐘嘛？哈哈哈……」

　　映雪也是愣了愣，她沒有聽錯吧？咚咚菇這怪物跟獨眼蝙蝠幾乎是鄰居了，只不過比蝙蝠皮硬上那麼點罷了，就這種怪物，就連映雪也沒有放在眼裏。

　　瑪莉依次唸著考生名字，請他們拿回手繩，考生們的交談瑪莉是當然聽見了，她露出淡淡的笑容，繼續說著：「還有一些補充條件的。一，粉末必須是任務時間內經由獵殺咚咚菇獲得的，就是說不能用買的，或是本來存在倉庫裏的也不可以；二，不能傷害其他考生或是村民；三，不能使用魔法道具。以上，清楚了嗎？」

　　欸……？

　　映雪叫了一聲，剛才像有甚麼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，可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，瑪莉已經宣佈任務開始了，臉上帶著喜色的考生們在她身邊一哄而散，映雪只好匆忙跟上他們的腳步，再次地，考試開始。

　　從河穿越而過，就能抄捷徑離開村子，抵達村外的地方，剛才被考生們屠殺的蝙蝠們顯然還沒緩過氣來，這時只見兩三隻倖存的縮在一起發抖，映雪想起才在十幾分鐘前，自己也有參與獵殺牠們的行動之中，就無法生起甚麼可憐牠們這種虛偽的想法。

　　她又是跑在最後頭，不過這次她是不太焦急，因為收集粉末這種事實在是太簡單了，映雪臉色輕鬆地落在車尾，最前頭的考生已經抄起了傢伙朝著面相醜惡的菇狀怪物出手了，在瞥見她的身影後，在前方等候的兩男一女互相使了個眼色，擋在了映雪的前頭。

　　「呃？你們好？」

　　「映雪‧利迪娜，過得了第一關算妳運氣不錯，不過妳還是在第二關打住吧。」站在最左側那個又瘦又高的男生說道，一旁的女生附和著：「妳這種人也要掂掂看自己幾斤幾兩，自己廢物就別出來丟自家姐姐的臉面，我都替妳難為情了。」

　　她語落，另外兩個男生笑了起來，站在中間的才發話道：「映雪‧利迪娜，要妳在這邊打住，我們也是為了妳好，就算妳狗屎運，真能過了這考試，以妳這種資質要當冒險者也只是等死的份，乖乖的就聽我們的話，不然別怪我們要妳吃點苦頭。」

　　他們說了這麼一連串映雪總算是搞明白了，這就是明著要妨礙她的意思，雖然是如此，映雪卻只是皺了皺眉，無楓的提醒她還記得，現在終於是遇到了。

　　「不好意思，我有多少本事我自己最清楚，就算如此，我也還是要繼續下去。」

　　其他考生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，卻無一打算理會，畢竟在他們眼中，映雪能過關只是僥倖，甚至讓他們看不順眼，現在有人打算出手，他們不但不阻止，而且還樂見其成。只不過他們算下來都砍了快十隻了，還是沒收集到一點粉末……

　　他們在忙的時候，在映雪跟前的女子就坐不住了，鄙夷地「嘖」了一聲，「看來妳是想受點教訓，把妳解決完以後我們還趕著去做任務呢！」

　　瘦高男子驀地伸出一臂，想要抓住映雪的衣襟，然而映雪這幾日一直接受無楓的訓練，當中也包括近身戰的實際練習，她眼角餘光瞥見男子的動作，靈敏地向後一躲，那人抓空了，那女的見狀，緊接著也對映雪展開了攻勢，映雪冷靜地回避著她的招式，不過說穿了那女子充其量也只是花拳繡腿，就算真被打中了也沒甚麼傷害。

　　女子一連出了數招，見未果，氣憤地停了下來，中間相貌較為清秀的男子笑了笑，抽出腰間的一柄短劍，笑道：「還有點本事，讓我來會會妳。」

　　對於站在中央的這位男子，映雪還是認識的，雖然名字記不太清楚了，但她當年還是曾跟他處在同一個班級的，他成績優異，與她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，如今盯著他，一絲絲被遺忘的自卑感悄悄浮在心頭。映雪一個發愣，那人也就先聲奪人，一指劍尖就要向她的肩窩刺來，她吃了一驚，匆忙閃避，一招不中，那男子並沒有停下，一連刺了數劍，映雪又驚又怒，她再次迴身將劍招避開，轉過身來時劍已經出鞘，她恨恨地瞪著那男子，說道：「考試規則是不能傷害其他考生的，你們這是甚麼意思！」

　　那女子吃吃地笑了數聲，「當然，我們很清楚，只是妳有被天風的劍傷到嗎？他只是手下留情罷了，妳以為妳還真有躲開的本事？」

　　被稱為天風的男子仍手執短劍，卻是擠了個不太自然的笑容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一開始的幾劍確是手下留情了，卻沒命中映雪，他之後數劍為了掙回顏面，並沒有放水，可是還是被映雪躲去了，尷尬的是他的同伴卻以為他只是手下留情。

　　映雪握著劍，任務時間一分一秒地在過去，她實在沒那個閒工夫去跟這些人耗，然而她卻想不到擺脫他們的方法，情急之下，衝口而出。

　　「請你出三次招，若我還能避開，你就讓我走怎麼樣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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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無楓在映雪的第二個任務開始後，就從原先藏身處離開了，說是離開，其實他也只不過是隱匿氣息，倚在樹上罷了，映雪嘗試過東張西望，找出他的行蹤，想當然爾，若他有意為之，她是不可能知道他在哪裏的，他只是未曾隱藏過自己罷了。

　　午間的陽光曬得人直喊難受，他卻偏偏戴起了兜帽在樹間行走，喧囂聲越離越遠，帽下的他抿著薄唇，看不清他的表情，腳步聲與肩上的碰撞聲響在無人的山道上清晰得有點滲人。

　　無楓往裏頭走了幾步，見除了自己再聽不見其他的動靜後，冷冷地開了口：「別再跟著我了。」

　　隨著他的語落，在他的身後一團泡沫憑空現出，被光線鼓搗了幾秒，一道婀娜的人影取代了透明泡沫，輕飄飄地落了地。

　　那正是數天前的夜晚，無楓在依斯特布遇見的「熟人」，那張美得令人屏息的小臉貌美依舊，比前些天多了點張揚的笑意，銀髮優雅地飄散在她豐滿的胸前，美妙的起伏令人想入非非，紅帽白裙已經是她的招牌裝扮，纖細的雙腿踩在皮靴穩穩地站定在無楓的眼前，他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，洛兒卻像是沒感覺到一般，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。

　　「無楓。」

　　她嬌滴滴地喊著，順帶著想要進到無楓懷裏，後者往左一讓，她撲了個空，皺皺眉，再次接近他，他本想再次躲閃，這次她卻不給他機會，伸出兩臂抓住了他的手腕，讓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腰間，自己則是乖巧地倚在他的懷中。

　　無楓臉上一黑，不管他怎推，洛兒就是牢牢地抱著自己不放，他無可奈何，只能保持這個姿勢，「妳到底想幹甚麼？」

　　「人家不是叫過你回去了嗎？偏偏你又不聽，首領那邊催得急了，我不是只能再來了嗎？」她將臉埋在無楓的胸膛上，他看不見她的表情，聽著她充滿哀怨的聲線只覺得頭大，「卻不想看到你跟一個黃毛丫頭在鬼混，我怕你做出甚麼對不住我的事情來，就只好忍著氣，跟著你了不是？」

　　她抬起頭來，小臉上滿堆著的都是甜蜜的笑意，可是無楓背上卻透出了冷汗，他一咬牙，甩開了洛兒，洛兒向後退了幾步，笑容不減。

　　「那女的是甚麼人？」她陰沉地問，陽光打在她身上，卻不見明媚。

　　「不關妳的事，妳告訴首領，我找到棵好苗子，等時機成熟了，我自然會帶她回去。」

　　「這可不行。」洛兒迅速地抬起手，在半空中劃了幾道，無楓一驚，想要避開時卻發現腳底動彈不得。

　　「雖說無楓你有比其他人強大的魔法抗性，但在我的面前，看來還是不夠用呢。」她緩步走近了他，嘲諷地笑著。「這只是一級魔法──大地之手罷了。」

　　無楓面容扭曲著，對於這種束手就擒的感覺，他是極度不熟悉也不想去熟悉，洛兒淡淡地盯著他的臉，似是對他的臉感到不滿，冷哼一聲，揮手掌摑了他一耳光。

　　他的頭側到一邊，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，兩排牙齒都快要被他咬碎了，洛兒笑了笑，將他推倒在地。

　　她壓在他的身上，一陣危險的香氣傳到他的鼻子裏，他豎著眉，想要別過臉，那隻雪白柔軟的手掌卻將他按了回來，她面無表情，眼中是深沉的冷意。

　　「你忘記了你是逃犯了？不是我替你壓著，義父早就親自來了。」

　　「……我的事不用妳管，妳要把我抓回去的話就現在動手。」無楓頓了半晌才開口，雖然他已經被壓制了。

　　「呵……我告訴你，不管那女的是甚麼人，我要殺她，還不用五秒鐘。」洛兒將臉靠到無楓的鼻前，她那紅極了的雙眸中是滿滿的混濁，鮮美的紅唇在他的唇邊游走著。「可是，無楓，我就喜歡你這樣，喜歡聽像你一般的弱者嘴裏發出的求饒聲……」

　　她嘲諷地笑著，無楓面色鐵青，她視而不見，柔軟的嬌軀緊緊地貼在他的曲線上，他想要喝令讓她離開，但洛兒卻早他一步，捂住了他的嘴巴，她露出迷離的眼神，無楓的臉都黑了，左手被她的膝蓋頂著，自己毫無還手之力。

　　洛兒露出滿意之色，她用空出來的右手解開了無楓斗篷的帶子，露出他被黑色無袖上衣包覆著的精壯胸膛，無楓被壓制動彈不得，只好閉上了眼睛。

　　她見狀，笑得傾城，探身吻著他的眼皮，吻著他的臉頰，偏偏不吻他的嘴唇，她手指溫柔地觸碰著他的肌膚。

　　「……呵呵，無楓，你真弱呢。」她嬌柔地說道，無楓始終是緊閉著眼，但別提他是有多憤怒了。

　　「那女的我就先不殺吧，我還想看看，你口中所謂的好苗子會長成甚麼樣子……但時間不多了，你可得趕緊。」

　　她風淡雲輕地扔下一句，便如來時一樣，化成泡沫消失了，此時束縛著無楓的法術也已經解開，他察覺到壓在身上的東西不見了，沉著一張臉迅速地站起了身。

　　青筋在他額上突突地跳，無楓低吼了聲，一拳揮向了最近的一棵樹，樹幹全身震動了一下，霎時間樹葉就如下雨般撲簌簌地落下。

　　他讓自己那舖天卷地的殺氣盡情地釋放了兩秒，馬上就有幾道注意力射到他的方向，他猛然一收，並隱起了氣息，那些注意力便像感應不到他一樣，往原主收回了，無楓臉若冰霜，在黑髮下的冷漠雙眸恨恨地看著何處，握起了拳頭。